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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凌越】延时满足(十八)

(十八)寒潮


降温了,下雪了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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凌睿从王越家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半了,夜里骤降的温度冻得他打了个寒战。今天白天暖和,他出门只穿了一件单层的夹克,可这气温需要的是羽绒服。看来天气预报说的寒潮真的要来了。

 

凌睿打开家门的时候,妈妈和姑姑两个人依偎着坐在沙发上,身体轻轻地发抖,像两只惊弓的鸟。凌睿大步走上前去,犹豫了一下,把妈妈揽到自己怀里。凌妈妈抿着嘴唇,嘴角抖动,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,直到儿子的手搭上她的肩膀,才“哇”的一声哭出来。

 

凌睿轻轻拍着她的后背,叹了一口气:“妈,到底欠了多少?”

 

凌妈妈突然就不哭了,从凌睿的肩膀上坐起来,转头看了一眼姑姑,然后低下头去:“600多万。”

 

凌睿整个人都僵住,一时不知道应该生气还是害怕,抬起头看着凌月香:“姑姑,你怎么会欠那么多钱?!”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语气太凶了,巨大的音量把自己都吓了一跳,又深吸了一口气,语气缓和下来,转过头去看着妈妈:“妈,你给姑姑这么大一笔钱做担保,怎么都不告诉我?你们借这些钱干嘛?”

 

“怕你不肯让我们投资 。。。”凌妈妈说了一半,又哭哭啼啼地,“现在哪有父母不帮着孩子买房成家的。我们家给不起,你姑姑才想着去投资,这个新能源产业。。。谁知道就亏成这样。。。”

 

“小睿,我对不起你。”姑姑也在一旁哭起来,“我们也是想着能做个像样的家长,能帮帮你。”

 

凌睿一肚子责怪她们的话憋在胸口,说不出来,怎么能怪她们呢,她们也是为了自己好。他浅浅叹了口气:“妈,小姑,你们别怕。我想办法,你们先睡吧 。”

 

妈妈沉默了半天,却没从沙发上起来 ,过了好久才抬起头看着他,支支吾吾地说起来:“那个小鹿,她说不定能帮上忙呢?你们都发展到这一步了,年纪也不小了,小鹿还比你大点呢,她可能更着急。要不你们快点把证领了吧?”

 

“妈!”凌睿的声音夹杂了点愠怒,“你说的这是什么话?为了钱和人家结婚吗?”

 

小姑看他生气,马上过来劝阻:“你妈妈不是那个意思。。。她只是急了,不是为了钱结婚,是本来就要结婚的,提早了一点罢了。”她犹豫了一下,“再说。。。我们今天真的是吓坏了。。。”

 

“月香!”凌妈妈瞪了小姑一眼,小姑马上闭紧了嘴巴。

 

“什么吓坏了?妈?到底怎么回事?”

 

凌妈妈低着头不说话,小姑见她没拦着,才敢开口:“高利贷的人不知道哪里得来的消息,知道我们钱没了。。。今天上门了。。。说一个月内不还钱,打断我们的腿。他们上门的时候。。。手里有棍子。。。”她说着就抖起来,眼泪大把大把地掉,凌妈妈紧紧攥了攥她的手。

 

凌睿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儿,挤出一个安慰的笑:“妈,小姑,我会想办法的。别害怕,我想办法。”

 

凌睿一个晚上没睡,东拼西凑挤出五十万的存款。没有父母的帮衬,年轻医生的收入不高。前几年他给家里换了房子,房贷都落在他一个人的肩上,再加上帮王越垫的十几万手术费,他手头上剩下的存款真的不多。凌妈妈的确提了一嘴,她们可以把这房子卖了,可是卖了房子他们要住哪儿呢?他实在想不出办法。

 

鹿方宁,还有鹿方宁。

 

第二天依旧要上班,凌睿虽然不用再担心他那个被夺走的研究课题,还是要坐诊一整天,等到快下班的时候,口干舌燥的,杯子里的水只喝了一口。他的眼睛和肩膀都很酸,可是这一天还没有结束,他约了鹿方宁吃晚饭。

 

有求于人的时候,凌睿还是对鹿方宁露出了好脸色,选了个雅致的西餐厅,而不是医院门口的小店。寒潮来的突然,这个南方的城市竟然下起了雪籽,鹿方宁出现的时候穿了一件驼色的羊绒大衣,她一进门就把大衣脱下,仔细抖了抖那昂贵料子上的水珠。凌睿记得那件衣服,在鹿方宁给他妈妈买礼物的那家店里见过,抵得上他两个月的工资,他忍不住苦笑一下。鹿方宁没去解读他的表情,一坐下就直奔主题,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,她一直是这个直接了当的样子。

 

“想通了?怎么突然想通了呢?之前拒绝得那么快。”她并没有咄咄逼人要凌睿难堪,语气里都是真诚的好奇。

 

“我妈,我小姑,欠钱了。也不知怎么就借了高利贷去投资,她们哪会投资啊。。。所以欠了600万。我没办法了。。。鹿方宁,我需要钱。我只有这一条路了。。。”讲这一整段话的时候,凌睿的眼睛没有移开过眼前的水杯。他不敢抬头看她,如果可以,他会把自己的耳朵也堵上,他不想听到他自己嘴里说出来的那些操蛋的话。他听到纸张翻动的声音,然后是一声清脆的玻璃杯打翻的声音。

 

他终于抬起头看了一眼,水杯打翻在桌上,浸湿了鹿方宁手里的纸张。他匆忙地递了一堆纸巾过去。

 

“算了,没事。“鹿方宁把纸张拿起来抖了抖,“正式的合约还要重新写的。凌睿,我本来准备把钱分开来给你的,现在直接给你700万吧。你需要写张借条,要是你违约了,连本带利地还给我。这个婚也不用维持很久,大概一年吧。我们抓紧一点,一年以内试管婴儿应该可以怀上。”

 

餐厅很空,最近的一桌客人和他们都隔了十几米,爵士钢琴的背景音和暖色的灯光传递出一种私密的幻觉。可是鹿方宁还是朝边上看了一眼,压低了声音:“你记得的吧?我唯一的要求就是要一个孩子。”

 

凌睿找了魔似的反复擦着桌子上的水渍,不去看鹿方宁的眼睛,茫然地点头,鼻腔里发出一声模棱两可的“嗯”。

 

“还有一件事要你帮忙。”鹿方宁的语气突然软了下来,收起了刚才那公事公办的样子,“你陪我回家过年吧。”

 

凌睿这才猛得一抬头,看到鹿方宁几乎是央求的眼睛,拒绝的话突然说不出口了。是他主动找的鹿方宁,是他急需要钱,是他为了钱出卖自己的人生,他是个乞丐,他哪来的资格拒绝。他感觉到屈辱,眼眶都红了,隐隐感到胃里翻涌,好像一开口就会呕吐,一句话都说不出来 ,只能用尽自己残存的自制力,稳定自己的呼吸。

 

鹿方宁见他没反应,继续解释起来:“今年家里有重要的家人要来一起过年,我想让他见见我未来的丈夫。就当是合约的一部分了,行吗?这也不难吧。你妈妈说不定会挺开心呢。你不是想让她放心吗?”她笑了一下,带了点歉意,带了点讨好。

 

每一个问题都让他无法拒绝。其实他从一开始就知道,在接下来的日子里,他对鹿方宁的任何要求都拒绝不了的。

 

凌睿点点头,鹿方宁满意地笑起来:“我刚才用笔把修改的内容都加上去了。顺便加了条一起过年的内容。你晚上拿回去看看呗?要是没问题,我们明天就签了吧。”凌睿接过湿哒哒的一沓纸,没再说话。

 

鹿方宁晚上还有个越洋视频会议,和凌睿把事情讨论完便走了。凌睿坐在凳子上好久没作出什么反应,一时不知道自己应该弄点晚饭吃,还是回家和妈妈讨论这还钱的事情,或者是去王越那里。

 

他发现自己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有联系过王越了,他拿出手机仔细地检查未读信息,原来王越从昨天晚上开始也没联系过自己。他给王越打了个电话,王越没有接,也许还在送外卖,也许是生气了,也许是不打算再见他了,凌睿说不准。但他铁了心不准备回家,没办法去王越那儿躲着,能够一个人在医院的值班室里猫着也好。他故技重施,说是要和鹿方宁商议事情解决的办法,不能回家了。凌妈妈在电话里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了些,凌睿心里的愧疚也少了一点。

 

他正准备去医院的时候,王越的短信来了。

 

【怎么了?什么事?】

 

【就是想问问,我能不能过来。】

 

【刚到家,你来吧。】

 

凌睿马上点了一份海鲜意面和牛排套餐打包。

 

【小越,晚饭我会带来的。】

 

凌睿带着打包的晚饭来到王越家门口的时候,雪籽已经变成了大片的雪花,他空不出手拿钥匙,王越给他开的门。羽毛一样的雪花还没来得及化成水,染白了凌睿的头发,让他显得特别疲惫。

 

“小越,来吃晚饭。”凌睿径直走到餐桌前,把打包好的精致晚饭一样一样摆出来,又是隆重的一餐,还热乎着。

 

王越拿来两幅碗筷坐下,用筷子夹起牛排咬了一口。牛排三分熟,他嚼了二十几口还没有烂。整个厨房里弥漫着咀嚼的声音,谁都没有说话。王越不太喜欢那半生不熟的味道,咽下嘴里的肉之后便没有吃第二口,凌睿把意面推到他面前:“小越,要不你吃这个?”

 

“算了,不饿,你吃吧。”王越没把面接过来,踌躇了一会,还是决定指明房间里的大象,“你妈妈的事情怎么样了?电话里听起来挺急的。今天怕你忙,没有问你。”

 

“欠钱了。”凌睿不敢看王越。

 

“欠了多少?”

 

“600万。”

 

王越的眼睛瞪得老大,600万,对他来说是真正的天文数字,他不知道一个人一辈子能不能赚那么多钱。他一把抓住了凌睿的手腕:“那怎么办?”

 

“高利贷的人都去我家威胁过我妈了,她真的吓坏了,她和我姑也是真的没办法。。。”凌睿没有直接回答王越的问题。

 

王越攥着他手腕的手抓得更紧了:“那怎么办啊?凌睿,你有没有办法?”

 

“有,找到办法了。”凌睿终于把脸抬起来,转过头去直直地盯着王越。瞒不住的,怎么瞒得住呢?

 

凌睿看到王越的眼睛里都是焦急,眉头微微皱着,眼睛瞪得圆溜溜的,一眼看过去望不到眼底。凌睿把自己的手腕从王越的手里抽出来,抽动着嘴角和王越坦白:“鹿方宁,她愿意帮我。”

 

“那个漂亮小姐?”这个名字让王越莫名地警觉,她凭什么要帮凌睿呢?

 

凌睿点点头:“她愿意帮我,前提是我和她结婚。”

 

结婚两个字像一块砖头砸在王越的脑壳上,砸得他晕晕乎乎的,听不懂凌睿的意思。

 

“结婚。。。结婚。。。”王越在嘴里念叨着,喉咙里好像燃起一个咸味的火球,翻滚着,“凌睿。。。你要。和她。结婚?”

 

“啪嗒”,“啪嗒”,两滴豆大的眼泪从王越的眼框里掉出来,溅到凌睿的指尖,好烫。凌睿看着王越这几乎要崩溃的模样,自己也急了,一把拉住他的肩膀,王越挣扎了一下,没能逃开。

 

“小越,你听我说,你先听我说,不是真的结婚。不是真心实意地结婚,你听我说。”凌睿嘴里的话重叠起来,好半天找不到重点,“合约结婚。她给我钱,我陪她演戏,演个一年就够了。她工作上遇到刁难,需要个假丈夫,我需要钱。她不管我的私生活的。小越,我们原来是怎么样,以后还能怎么样。”凌睿几乎是把这一段吼出来的,声音大得吓人,好像不抬高音量就没办法坦白似的。可是这样喊着,凌睿还是没办法完全坦白,他没办法让王越知道,他和别人可能会有一个孩子。一个让家变得“正常”的孩子。

 

王越依旧是瞪大眼睛怔怔地看他。王越的肩膀在颤抖,可能是他自己在抖,又或许是凌睿抓着他的手在抖。

 

“凌睿,你结婚了,我们怎么还能一样呢?”王越突然笑了一下,“一样,怎么一样啊,凌睿?你和我说说?你要我做你的姘头?还是个男姘头。”

 

“小越。。。你别这样。”凌睿不自觉咬紧了后槽牙,不知道是在恨鹿方宁还是自己,“小越,你是我的爱人。”

 

“爱人,不能见光的,算什么爱人呢?凌睿,你告诉我,我们这样,怎么能叫爱人呢?”王越的眼眶红肿,可是嘴角又向上扬着,好像在嘲笑自己的苦痛。他一边说一边把抓着自己肩膀的手指,一根一根掰开,甩到一旁,瞳孔变成一个绝情的冰窖。

 

凌睿突然觉得把近在咫尺的王越弄丢了,脸上的五官扭成一团。他懊恼地扯着自己的头发,眼睛里哀求:“小越,我真的没办法。我真的没什么钱,我还不了。除了鹿方宁,我没有别的办法。借高利贷的要我妈一个月以内还钱,我没办法。我不能让我妈挨打,我不能让我姑去坐牢。小越,是我不好,我没办法,我真的没办法。我妈这一辈子真的很苦,她的命很苦,我不能不管她,她是我妈。”

 

凌睿扯得太用力了,一不小心从后脑揪下一大把头发。他不知道疼似的,停也没停,又揪下一大把。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,头发乱成一团,拔下的头发落了他一身,看起来像一个走投无路的疯子。

 

“小越,我妈命苦,我没办法,我求你,你别恨我。。。一年,就一年。。。一切都会好的。。。”凌睿用拳头用力捶了一下自己的额头。

 

“小越,别离开我,别走。。。”又是一撮头发。

 

王越把凌睿一双手捉住,夹在双腿之间,朝着他大喊:“凌睿!别拔了!别拔了!”

 

王越的吼叫把凌睿唬住了,他突然安静下来,看着王越。

 

“凌睿,你妈妈命苦。我的命,是不是也挺苦的?”

 

“你说要给我家的,现在没了,我的命,也苦。”

 

王越的眼睛垂下来,却不流泪了,瞳孔像是熄灭的蜡烛,都是哀怨的烟尘。

 

“凌睿,我不恨你,恨不起来。我现在就是为你活着,我也走不掉啊。你想结婚就结吧,你要我给你当姘头就当吧。”

 

“凌睿,我没办法回头了。我后边都被你捅开花了,现在看到女人也彻底硬不起来了,我什么样的家也不会有了。我喜欢男人,我喜欢你,我也不可能找到别的男人喜欢我。”

 

“凌睿你他妈是混蛋,我都赌你身上了,我不要正常了,我要幸福,我要家,可是你让我输的好惨。我真的什么都没了。 只有你。我为你活着。你要怎样就怎样。你知道我恨不了的,你知道我走不了的。”

 

王越这次没有吼没有叫,只是轻声细语地把话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,连语气都听不清楚。他看凌睿没有说话,转身从柜子里翻出瓶二锅头,咣当咣当吞下小半瓶。凌睿看他喝得视死如归,一把夺过来。

 

“小越,别喝了,你不能喝。。。”

 

王越的确不能喝,马上脸就红了,嗓子被剌得生疼,可依旧想要把酒抢回来。可是他已经晕了,手臂也使不上力,两三下被凌睿揽到怀里。

 

“小越,别喝了。。。我们去睡觉,明天说好吗 ?”

 

凌睿扶着王越躺下,发现王越已经把新的床单换下,卧室又变回原来灰扑扑的样子。他自己在王越身旁躺下,在怀里锁住,吻了吻他散发着酒气的脖子。王越还有一点意识,左右逃开凌睿的吻。

 

“凌睿,我求求你。。。今晚别碰我,行吗?”

 

凌睿僵在那里,松开双手,在黑夜里静静看着王越的后背。

 

王越第二天醒来的时候,凌睿已经去上班了。宿醉让他头疼欲裂,家里边又冷得出奇,他哆嗦嗦地比平常多套了一件衣服在身上,走到厨房一看,窗户上结了一层冰花,外面白茫茫的一片。凌睿不知多久之前给他准备的白粥,也在桌上变得冰凉。

 

他拿出手机一看,一大堆凌睿的信息,大体是把昨晚说的话再说了一遍,说今晚接着聊。然后他看到一句话,心沉了一下。

 

【小越,鹿方宁要我去她家过年。】

 

他瞥了一眼窗台上凌睿送给他的宝石花,朝着窗户那半边的叶子都被冻坏了,不再是生气勃勃的绿色。凌睿说的没错,他的确是很像那一棵植物,不论多坚强,寒潮来的时候,还是被冻得够呛。

 

【未完待续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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